那日回去，母亲对我说，买了一点小蟹，不知道梅华（我爱人）喜欢哇？我有些惊讶，问母亲，你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小蟹呢？母亲告诉我，前头闲话时漏过口风的。漏过？是的，漏过。漏过就记住了，这就是母亲。母亲说，这蟹是金汇港里笼头网里的，清爽，腌咸蟹脆生、鲜嫩。母亲从冰箱里拿出一网袋挤轧在一起的小蟹，拎到我面前晃了晃，请我看仔细。我看了，首先听见了一阵阵滋滋滋的声音，那是蟹发出的声音，伴着声音，所有的蟹不断地伸张着自己的蟹脚，伸不直的就曲着伸；蟹鼻孔的前头，堆积着一些颗粒状的白色气泡，十分晶亮，与油光的蟹壳交相辉映，告诉你，这蟹是真正的野生了。
每年的这个年月，妻子总是要去平安买蟹，她说，平安蟹虽然小，味道蛮真的。为此，她组织了一帮子女同志，一早出发，坐了公交车，来回几个小时，拎回来的是一网袋青灰色的平安蟹。我看见平安蟹就犯嘀咕，这蟹啊，像是泥堆里爬出来的，脚上、背上，都是黄乎乎的泥浆。平安人为什么不帮助它们洗洗干净呢？妻子说，外头龌龊不碍大事，里面干净才是重要。想想也对，对我们来说，蟹好吃最重要。妻子将蟹往水槽里一放，准备给蟹洗澡了，蟹出了网袋，落了水，以为到了河里，立马唧唧有声，又立马东奔西跑了。蟹忘记了自己已经被人买到南桥的事实，它们的记性真差、忘心真大。
蟹，实在是小。蟹壳最大的与大拇指差不多，小的如蚕豆。那些蟹脚细长，像茅针。为什么要捉这样小的蟹呀？大了再吃也不迟啊。母亲说，问过，只要钻到网里的，就算是拾到了硬币，自然金贵；另外小蟹便宜，一网袋才五元，大家也买得起，大了呢？五元买不到一只蟹脚的。这是事实，所以捉到蟹与买到蟹的人都很开心。苦恼的是蟹，它还没有长大成人。我想起来了父亲以前摸蟹时讲的一句话，就是摸到了大蟹，蟹也不能只只捉篓里。为什么，其实大家心里比金汇港的水还要清爽，关键是明白了也不愿意做。怎么办？没有办法，时间到了今天，我们只好去劝劝蟹，那个洞，别钻；那个网，别进，河边的洞，水中的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，你最好要绕着走。
虽然如此，我还想说：蟹小蟹大是蟹的事情，捉与不捉是下网人的事情，吃与不吃是我们的事情。
1、作者简介：高明昌，上海市奉贤区青村镇海边村人，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，散文作家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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