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和几个朋友去饭店吃饭,在吃哪一种螃蟹的时候,大家挑来挑去。地产的冷清清养在池里,像没有爹娘的野孩子;洪泽湖的蟹养在那儿如大家闺秀,池子旁配以鲜亮的产地说明;阳澄湖的螃蟹则是小家碧玉了,除了更精致的养蟹池和鲜亮的说明,每只螃蟹的身上都戴着防伪标记的环呀扣的,如同旧时小姐戴的项链手镯戒子什么的,甚是娇贵。
“就吃洪泽湖的螃蟹吧”,我们几个如同阿Q那样,“反正都是养殖的,口味只有那么好。”其实这两种蟹价格相差很多,自己掏腰包吃几百元一斤的阳澄湖螃蟹自然舍不得。席间,大家议论着现在的螃蟹如何如何不好吃,可每个人的面前还是只剩干干净净的蟹壳。谈到过去的螃蟹,有些人借着酒劲大发感慨,现在再也吃不到那个时候那种口味的螃蟹了。
靖江有句土话叫“西风响,蟹脚痒”,它说的是每年到了寒露、霜降这段时节,内河里的螃蟹会从洞里爬出来向长江迁移。这个季节的河里到处都有螃蟹,有时早晨赶路也会捡到几只在路上横行却不敢霸道的大蟹。捕捉螃蟹的方法有很多,最容易捕到蟹的方法叫“听蟹”。
朱娟娟绘画《好滋味》
听蟹的网叫“端网”,所以也有叫“端蟹”的。端网一般都是用尼龙线织的,网眼一寸见方,整个网呈正方形,比八仙桌大一点,用四根大拇指粗的篾竹作网的纲,在用三四米长的燕竹作杆。
听蟹的第一步骤是傍晚的时候在河里(水速流动稍快的外河)下一道截网,截网的高度要比河的深度高一尺多点,长度是从河的这岸拉到那岸。截网是用细的尼龙线织的,网眼较小,它的底端挂了铁的锚链,好让网充分沉到底而拦住前移的蟹。
下好截网就可以回家吃晚饭了。吃完饭后,天暗下来了,听蟹的人们也可以从家里出发了。他们肩上扛着端网,背上挎着虾篓,一手提着马灯,一手夹着棉衣,棉衣是到了深夜冷了再穿的。
一张截网可以有十几人同时听蟹,就是河的两岸各有几个人依次排开,靠截网最近的当然是拥有截网的人或者是截网上“股份”最多的人。我的记忆中,父亲的蟹棚子应是第三或第四个。
天完全暗下来了,把端网下到河里去,点亮挂在河沿小树枝上的马灯,听蟹人点上一支香烟,然后静静地端坐蟹棚子里等待螃蟹入网。
张厚存速写《江边》(1964.11)
除了天籁的声音,一切都很静,静得仿佛能听到河里的螃蟹爬进网里的声音,也许“听蟹”就是这么叫出来的。
每隔十分种左右起一次网,几乎每网都有一两只螃蟹。蟹多的时候,五六分钟起一次网,有时一网能端到五六只大蟹。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起到一条几斤或更大的鱼,有时还起到只大大的甲鱼。
常听爷爷说这么一件听蟹的趣事,有一次我父亲带去的虾篓装满了蟹,父亲匆匆把蟹送回家又叫来爷爷帮忙,爷爷带去的虾篓又装满了,螃蟹还是一个劲地朝网里爬,爷爷索性脱下裤子,把裤脚用草绳一扎装蟹。那一夜,爷爷和父亲的裤脚管都装满了蟹。
记得小时候常闹着要跟父亲去听蟹,有时晚上就睡在散发着新稻草清香的蟹棚子里。当父亲端上来一只只大螃蟹时,借着马灯的亮光,我会看到父亲脸上欣喜的笑容,那是父亲留在我脑海里最灿烂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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