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天呀
严学章丨文
天地人,天为大。人在天地间,不得意者十有八九。遇小事叫妈,呼:我的妈呀!遇中事叫地,呼:我的地呀!遇大事叫天,呼:我的天呀!当呼天天不应,呼地地不灵,这时,就不是什么事了,去他妈的,由他去吧,有这心态,再大的事也就不是事了。不呼并沉默,于无声处,也就没事了。所以,世上最大的事,是心事。
有此感慨,源于近期受领了在北航讲座的任务,就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。老蟹嘛,平时在地上爬行,很少关心天空。这几天,就不得不下意识地关心天了,我的天呀,便抬头,朝着航空航天了一番。
2018年4月2日,北京重度雾霾。下午4点半,驾车,从南五环外的汉海堂,到北五环外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沙河校区。大雾霾里,车在四环上疾驰,在车内导航的指引下,我们朝着北航,有种北斗导航的方向感,耳际回响着一首歌的歌词和旋律:抬头望见北斗星⋯⋯
前不久,北航士嘉书院的马锐执行院长找到我,该院搞建院以来第一次学生书法比赛,请我做评审,并进行一次书法讲座。工科大学重视文化,好事,我欣然应允。讲座有近四百学生旁听,爱好书法的毕竟是少数,不能就书法论书法。所以最后的题目敲定为:书法与科研的创造性思维。北航是工科,是培养科研人员的,目标是科学家,与书法有些八杆子打不着。但无论是书法创作,还是科学研究,都需要创造性思维,我努力找到两个不同领域的共同点,发散开去。
演讲进行了一个半小时。创造性思维这个话题,弄的不好就会空洞。怎么办?就拿蟹派的原创作品为图解。将艺术与科研的共通性和差异性,中国传统文化对现今科学研究所具有的启发性和局限性,儒释道文史哲的有机融通对人的创造性思维的塑造意义,怎样立足当下从自我出发建立个性的问题意识和批判精神,现身说法讲故事,尽可能深入浅出,生动有趣。
近几年,在我读书创作中,什么儒释道文史哲,还有中的西的古的今的雅的俗的,渐渐有些融通的感觉。所有的学问和流派,到了一定的高度都是融通的。西方的上帝,还有儒圣道仙释佛,说到底都是一个东西:人之心。那么多学派,往往山头林立各执一词,都是人之为。那佛那道那圣,就是天,是天道,中国人的天人合一,是把天道与人道合一了,所以有替天行道之说辞,皇上也被称为天子。中国文化的本质是世俗的,天地人,都以人为中心。这种文化的世俗性,使得中国在世界上当了几千年的老大。西方的宗教,在天与人之间有道难以逾越的鸿沟,人们相信上帝,却成不了上帝。尼采说上帝死了,才有西方人的觉醒,才有西方现代的科技文明。如此看来,西方也是实践了天人合一,才有几次工业革命,才把闭关锁国昏睡的中国甩在后面。过去我们一直是走在前面的。五四运动以来,一直在否定中国文化,一直是文化自悲。改革开放以来,经济发展了,人心却有些迷失,找不到北了,复兴传统文化,重塑文化自信,并与时俱进弘扬之,成为当务之急。这或许正是工科的北航,要上书法课的深层理由。因此,讲完课,我送了士嘉书院一幅字:“文化导航,科教飞翔;圆梦空天,复兴东方。”
回来的路上,我特别抬头望了望天空,仍旧雾霾笼罩。航空航天,本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梦想。关于天的遐想与追问,由来已久。屈子有“天问”,苏子有“把酒问青天”,嫦娥来的更直接,在地上呆不住了,便奔月而去,就是奔天而去。人生苦短,酸甜苦辣历尽劫难,最好的去处叫天堂,谁愿下地狱?天堂究竟是啥样子?宗教主义的解释是极乐世界,怎么极怎么乐?没有人说清楚,正因为说不清楚,便极乐了,便使人向往了。那极乐世界的天堂,科学主义的解释是什么?这便是航空航天的意义。科技发展到今天,地球的半斤八两,坐上飞机跑一圈,心中基本有数。那无边无际的空天,未知太多太多,再厉害的创造性思维,也解释不完天的奧秘。所以,面对天,人类只能感叹:我的天呀!
航空航天,那是科学,我闹不懂。古往今来,艺术上的航空航天,早就开始啦,作品多了去了。孙?子一个跟斗,十万八千里,是不是航空航天?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 ,疑是银河落九天,黄河之水天上来 ,奔流到海不复回,是不是航空航天?先贤的宇宙意识,太极思维,是不是航空航天?还有女娲补天,后羿射日,夸父逐日,牛郎织女鹊桥会,七仙女下凡,飞天敦煌,是不是航空航天?我们的祖先,那么多的神话故事,那么多的锦绣文章,那么多的艺术创造,都是艺术上的航空航天。艺术航空航天,多么丰富多彩,多么具有的想象力!所以,真正的创造性,真正的艺术家,要有悟性,这悟性,与天有关,叫天才,叫天赋。
我相信宿命,更相信天命。人的命,天注定,宿命也就是天命,天命不可违。易经的卦爻,全是天地人的组合。天时地利人和,天时是第一位的。心比天高,命比纸薄。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天人合一,天和之美。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。天将降大任于斯焉。天道酬勤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。蜀道难难于上青天。与天斗,其乐无穷。这些,都是天人合一的不同表述。
俗话说,赖蛤蟆想吃天鹅肉。这赖蛤蟆精神,老蟹是大为赞赏的。虽是赖蛤蟆,见到天鹅,要敢想。敢想不敢想,是态度问题;能否吃到,是能力问题。我看那蟹模蟹样,与赖蛤蟆,也是伯仲之间。横着爬行的蟹,望着飞在天上的天鹅,自然垂涎三尺。要敢想敢横,万一吃到了呢。想到的不一定全做到,没想到绝对做不到。创造性思维,创造性艺术,首先要敢想。你孔子和而不同,我就敢不同而和;你易经太极八卦,我就敢弄“易画”,弄横极弄蟹卦;你王阳明格物致知,知行合一,我就敢“格吾致横”,知行合艺;你有你传统文化的老主意,我就有我蟹派思想蟹派艺术的新打算。这些年,爬行的老蟹,也敢在创作上玩些航空航天的高难动作,比如“追赶太阳”,比如“势不可挡”,比如“揽月”,比如“天马行空”,林林总总。传统派看了,惊呼:我的天呀,中国画还敢这样画?简直大逆不道,简直惊世骇俗,死了死了的!我想说,我这思想与作品,原本是艺术的航空航天项目。天意自古高难问。我仰望天空,呼:我的蟹,我的天呀⋯⋯
2018年4月5日于汉海堂